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启功的诗书画

1998-02-22 来源:光明日报 侯刚 我有话说

启功先生,字元白,满族人,1912年7月26日生于北京,现为北京师范大学教授,博士研究生导师。兼任全国政协常委,中央文史研究馆副馆长,国家文物鉴定委员会主任委员,中国书法家协会名誉主席。他不仅是一位德高望重的教育家,作为我国当代文化名人,他集诗、书、画和文物鉴赏于一身,是享誉国内外的专家学者。

启功先生从小就酷爱绘画。他曾说:他小时候看到在祖父的书房案边墙上挂着叔祖画的一大幅山水,山水稠密,笔划精细,觉得这幅画十分宏伟,很是喜爱。又常见祖父拿过手头小扇,画上竹石花卉,几笔而成,感到非常奇妙,渐渐萌发了他长大之后作一个画家的愿望。他同宗远支的老辈溥雪斋、溥心畲也都是画家,很关心和重视启功学画。他最初拜贾羲民先生为师学画,贾先生博通书史,精于书画鉴赏。贾老师后来把他介绍给画家吴镜汀,吴先生教画法,极为耐心。启功擅长画山水、竹石等,三、四十年代,也曾作画卖钱,以补助生活,不少佳作流于社会。只是自五十年代以后,他的主要精力放在教学上,绘画不如写字省时,只得忍痛罢手了。

但是改革开放以来,为了对外交流他还是挤出课余时间,为国家领导人的出访,以及为文化、统战部门的国际合作、文化交流作过不少山水、松竹、兰菊、香荷以及书法条幅作为给国际朋友的礼品。他风趣地说:“我这里是咱们的礼品制造公司”。1985年第一个教师节的前夕,启功用了一个暑假的时间,作了一幅一丈二尺长的《竹石图》,奉献给教师节。图中巨石岿然、瀑布倾泻、新竹拔节、枝叶繁茂,充分体现了人民教师的高洁无私和奉献精神。同年,应中央电视台的要求,又作《苍松新箨图》,向为培养新一代而辛勤劳动的教师、职工和未来将从事教育工作的青年们祝贺春节。他在画上题诗一首:“从来造化本无私,喜见松苍竹茂时,抱雪凌阳嘉荫远,好培新箨长新枝”。1990年夏,启功为感谢香港友人对他筹集励耘奖学助学基金的帮助,作了八尺整纸的巨幅竹图,春、夏、秋、冬的竹子各一幅。这四幅珍品,实为无价之宝,现已赠送给贵宾楼饭店。

他回忆幼时一次一位长辈命他画一张画,又对他说:“你画完不要落款,请你的老师代你落款”。对他刺激很大,从此他暗下决心,发奋练字,几十年来刻苦钻研,始终不渝,今日终成大家。他的书法作品,无论条幅、册页、屏联,都能表现出优美的韵律和深远的意境,内紧外放的结体、遒劲俊雅的笔划,布局严谨的章法,都达到了炉火纯青的高超水准。书法界评论他的书法作品:“不仅是书法之书,更是学者之书,诗人之书,它渊雅而具古韵,饶有书卷气息;它隽永而兼洒脱,使观者觉得余味无穷。因为这是从学问中来,从诗境中来的结果”。人们常说“书如其人”,启功的书法,正如他人一样,端正、崇实、平易近人,而闪耀着机智和风趣”。

启功先生在古典文学教学过程中,对诗文声律有专门研究,并有专著《诗文声律论稿》问世。他的旧体诗词造诣很深,近年又有《启功韵语》、《启功絮语》、《论书绝句》陆续出版。所收诗词,是在他治学、授业、评画之余,就生活中遇到的人物、事件、器物、风景抒发随感而作,生活气息浓厚,正如他在《韵语》的自序中所说:这些诗“是许多岁月中部分语言的记录,一些心声、友声的痕迹”。启功先生的书法作品,大多是书写自作的诗词,而他的绘画作品均有诗词佳句题识。诗、书、画在同一幅作品中达到了和谐的统一。观其画、赏其书,吟其诗,使人神舒意畅,回味无穷,感到是一种艺术的享受。

这里要特别提出的是:当前社会上发现许多伪造启功先生书法的赝品高价出售,经常有仰慕先生书法的人,拿着花高价买来的“启功书写的”对联、条幅,请先生鉴别真伪。先生只风趣地说:“写得好的是假的,写得不好的是真的。”有些朋友建议应当追查,都被先生劝阻了。也经常有人拿收藏的古代字画,请先生鉴定,他说:“我只对国家文物鉴定委员会负责”,对个人的藏品概不表态,因为古代流传下来的书画作品有许多情况不是“真”或“伪”两端就可以概括的。但是如果有人违犯国家政策,危害国家利益,他也决不沉默、放纵。近来就发现有人冒先生的名,进行古书画鉴定,并在赝品上以先生的名义题字落款,混淆是非。先生曾郑重地对记者说:“我对这种行为必须讲话,这与造我的假字不同,这是以我的名义欺诈别人,对这种犯罪行为,我要保留追究刑事责任的权利”。

当前社会上还流行要小孩子苦练书法,希望孩子从小就成“家”,启功则不以为然。他认为小孩对有些字还不认识,怎么提到书法呢?今天小孩练毛笔字,主要也是记住笔划、字形,培养对民族传统艺术的爱好。年纪渐渐大了,理解力和观赏力强了,练字才更有见解、有辨别、有选择,写出自己的风格。

启功先生对书法的结字、用笔有独到见解,如赵孟兆页说:“书法以用笔为上,而练字必须用功”。他通过几十年的实践则认为:“从书法艺术上讲,用笔与结字是辩证的关系。但从学习书法的深浅阶段讲,则与赵氏所说,恰恰相反”。他经过多年的探索,发现练字的九宫格、米字格并不准确,因为字的重心聚处并不是在格的中心点,而是在距离中心不远的四角处。并总结出:各笔之间先紧后松;没有真正的横平竖直;字的整体外形也是先小后大,先窄后宽等一些练字的规律。

启功先生为人师表,几十年不亏操守,他高尚的道德更为人敬仰。他的臧砚中有一方砚的铭文是“一拳之石取其坚,一勺之水取其净”。他把自己小小的卧室兼书房,命为“坚净居”。坚净二字是他的性格和一生为人的真实写照。

他不媚上、不趋势。他对金钱、名利看得很淡薄,感情相投的人欣然相赠,话不投机的人千金难求。近年为筹集励耘奖学助学基金,社会上向他求字捐钱,他也从不自己经手,而委托学校有关人员代办。

他严以律己,宽厚待人。他对学生在学业和品德方面的要求是十分严格的,有的学生家境困难,他就慷慨相助。他不计个人待遇,平时粗茶淡饭,毫不讲究,家里堆满了书,却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,朋友送他一张长条桌,铺上毡子当“写字台”,撤掉毡子当“餐桌”。他简陋的住房十分拥挤,有时不得不借用学校的会议室会见客人。他患有气管炎病,却和布满尘土的书堆同居一室,对他的健康十分不利。但他对自己和家人,都要求十分严格,从未因个人的生活问题向学校提出过什么要求。

当人们问起他,“你经历了那么多的坎坷,为什么还这样开朗”时,他回答说:“人的一生主要是‘过去’和‘未来’,‘现在’很短暂,已经过去的事,还想他作什么?要多想未来。我幼年丧父、中年丧母、老年又失去老伴,没有子女,但很舒服,什么牵挂也没有了!当右派不许我教书,我因祸得福,写了许多文章……。幸亏有那么多曲折,让我受到了锻炼。我最反对温习烦恼,自找不痛快干什么!”

启功为感谢恩师陈垣先生对自己的培养,于1988年8月正式向学校提出,给学校捐出书法作品100件,绘画作品10件,举行义展。筹集一笔基金,作为先师励耘书屋主人陈垣先生的奖学助学基金,并将应社会各界的需要,所写书法作品100件的全部酬金,也作为该项基金。学校曾建议这个奖学金以他的名字命名,他坚决不同意,他说:“以先师励耘书屋的励耘二字命名,目的在于学习陈垣先生爱国主义思想,继承和发扬陈垣先生辛勤耕耘、严谨治学的精神,奖掖和培养后学。真是名师高足、两代生辉。这件事曾得到香港许多位爱国知名、热心教育人士大力支持,已于1990年12月在香港隆重举行了《启功书画义展》,完成了他筹集基金的一件心愿。今天报上刊登的几件书画作品,就是当年义展时的留影。

启功先生在北京师范大学建校九十周年时为师大题写了校训“学为人师,行为世范”,他以自己的学、行,为师生树立了典范。

(文题启功先生近影为罗明扬摄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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